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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古人告後人 直造古人不到處

不負古人告後人 直造古人不到處

时间:2024-04-29 09:04:43 来源:萬里千尋 作者:張偉民

不負古人告後人 直造古人不到處


在中國傳統文化里,12年是一個輪回,我和張大千的緣分已經整整12年了。那是2011年的一天,在我教書的美國舊金山州立大學,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和一摞塵封已久的16毫米膠片結下不解之緣。這些膠片是在1967年拍攝的,將近半個世紀過去了, 這些膠片靜靜地躺在這裡,幾乎沒有人關注過影片里的內容。我從沒想過,這些膠片竟然讓我開啓了一段長達12年的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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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藏在舊金山州立大學1967年拍攝的16毫米膠片
1949年,張大千遠離故土,從此漂泊海外,再也沒有回到故鄉。張大千到底去了哪裡?他海外漂泊的後半生又是如何度過的?他的人生經歷了什麼讓他的藝術進入到如此登峰造極的境界?當人們津津樂道於張大千的畫作在拍賣市場上天文數字的時候,似乎很少有人關注過張大千在海外漂泊後半生的心路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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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1967年張大千和夫人徐雯波在北加州蒙特利海灣
此時此刻,当我把这历经半个世纪的膠片投影到銀幕的一霎那,這位充滿著神秘色彩的東方大師竟然在我面前變得如此真實而具體。张大千漫步在加州海岸,似乎在遙望着大洋彼岸那个看不見的故乡。冥冥之中,我和張大千的緣分就這樣在不同的時間,在同一個空間,不期而遇。尋找漂泊海外後半生的張大千,還原一個真實完整的張大千在海外的心路歷程就變成了我日後的使命。
1949年對於那個時代的每一個中國人來說都是一個命運的十字路口。當很多人選擇台灣或者香港作為避難之地的時候,年屆半百的張大千卻做了一個令世人頗為費解的決定,漂洋過海遠赴遙遠而陌生的南美大陸。
張大千這一與眾不同的決定不但不能被世人理解,甚至產生各種猜測和誤解,即便是熟識張大千親朋好友也大為困惑,曾經在畫界被譽為南張北溥的溥心畬不禁感慨:「濤濤四海風塵日,宇宙難容一大千」
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問題。世上简单的“避世”和“万里投荒“ 的解读无法诠释张大千内心深处思考。若干年後,无意间发现的张大千1951年臨走之前的一副《桃源圖》让我豁然开朗,答案就在这里。畫面底部走在独木桥上的高士手拿拐杖,一步一回頭遙望青城山和漸漸遠去的家鄉。此時, 一葉扁舟上的孤翁转身回望漸行漸遠的親人,依依不舍。回首之間,小舟已經駛向無盡的遠方。張大千的一葉小舟到底去了哪裡?张大千在這首詩中並沒有給我們答案,或許他根本没有答案,但是他内心坚定的是一份亂世中不隨波逐流, 不與世沉浮的信念。「世已無桃源,扁舟欲何往?不與世沈浮,乞隨波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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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底,張大千帶著全家大小,夫人徐雯波,三個成年子侄和 七個幼小的孩子,漂洋過海,來到地球另一端的南美大陸,他沒有選擇阿根廷的大都市布宜諾斯艾利斯定居, 反而作為第一家從亞洲來的居民在千里之外,安第斯山腳下的門多薩(Mendoza)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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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張大千一家在香港臨行前的合影「且喜移家深復深,長松拂日柳垂蔭。四時山色青宜畫,三疊泉聲澹入琴… 張大千在這張移民圖中描繪了他在異國他鄉的寧靜美好的世外桃源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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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在阿根廷一家幸福生活場景 (阿根廷資料館)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好景不長。在阿根廷定居不到一年,侄子張比德英年早逝,客死他鄉。彼得不僅是大千的侄兒,而且是大風堂的得意門生。比德的離世對張大千來說是巨大的打擊。讓他失去了身邊最有力的助手。禍不單行,兩年的等待,阿根廷卻没有給這位享譽東方的畫家一紙居留,這恐怕是張大千一生都困惑不解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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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我前往阿根廷曼多薩的墓地在彼德的墓碑前駐足 (選自影片)
我遍访了在阿根廷研究張大千的學者,尋找和研讀很多當年阿根廷的歷史資料,我始終不得其解。直到2019年我開始研究阿根廷50年代的移民法,終於在這裡找到了答案。張大千並不是阿根廷大工業發展需要的主力軍,也便不是阿根廷開放移民的對象。作為一個東方的藝術家,張大千的畫筆無法點石成金。
張大千戀戀不捨告別曼多薩,一首「別曼多薩」道出了心中無限的苦衷和無奈:「問東君,誰做主,花落花開不道都猶汝… 忍淚無言揮手去,水遠天長,沒個安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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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別曼多洒」(選自影片)
1954年,無奈之下,張大千帶著全家老小再一次尋找下一個驛站。張大千在巴西的聖保羅郊外的摩佶市郊的名為Taiaçupeba村落買了一塊空地,因為此地 ‘極似故鄉成都平原的風景’,率領子女開荒建園,重起爐灶,自給自足,安頓下來。因為這塊地上種滿柿子樹,柿子有七德,加上柿子葉可以吃胃病,大千取名為「八德園」。
1955年, 大千在「八德園造園圖」的詩文中感慨道:「…登樓何必登吾土,好景留人須且住。買個荒園,笑向兒分付。竹外梧桐栽幾樹,鳳凰棲老休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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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八德園造園圖」
張大千的後半生無論歷經怎樣的磨難,漂流到哪裡,他內心一直堅守他心中的「桃花源」,並契而不舍,對其追尋一生。
尋找張大千在海外漂泊的後半生充滿著難以想象的曲折和艱辛。張大千一生漂泊,自稱東‘西南北之人’,從亞州到南美, 從歐洲到北美,張大千在海外的足跡好像是散落的珍珠,幾乎無跡可循,一些或許可以提供線索的當事人很多已然離世,年輕人則幾乎不知所以。

八德園廢墟中的喚魚石(選自影片)2015年初我第一次來到巴西,面對已經消失在水下的八德園:湖水平靜如鏡,只有白色的鷺鷥在水中漫步,搖曳的蘆葦好像在訴說這裡曾經的過往,走在荒蕪的八德園廢墟上,彷彿看到張大千在園中踱步,吟詩賞荷, 撫摸張大千留下的巨石,想像大千曾坐在這里凝视天上的云卷云舒。曾經在松林中佇立的喚魚石大半沉入水下,平整的石面在夕陽的照耀下,閃爍著昔日的輝煌……. 此時此刻, 我心潮起伏,張大千不在這裡, 但他好像從未離開。 我不再孤獨,這無言的默契从此伴隨著我日後的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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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我第一次來八德園廢墟拍攝
每隔一年在不同的季節我都會來巴西,到八德園拍攝採訪任何和張大千有過交集的人,從他的家庭醫生Dr. Mori,唯一留在巴西的弟子沈潔,他的花匠,帮厨,鄰居,到當地的藝術家,每一次都會有新的感受和收穫。
對於一個藝術家而言,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巴西並不具備發展東方藝術的土壤。如果說八德園是張大千生活的桃花源,那麼張大千的藝術的殿堂在哪裡?
2019年開始,席捲全球的疫情讓我被迫停止了任何海外的拍攝,但始終沒有停止尋找張大千的進程。雖然常常陷入困惑,迷茫,山窮水盡之間,好像總會得到大千指點迷津,而柳暗花明。三年的疫情,讓我更深入地思考人生的意義,藝術家的使命,張大千一生的求索。這期間最大的發現當屬歐洲,這也是半個多世紀以來歷史上最大的空白。關於張大千在歐洲的紀錄鳳毛鱗角, 除了和畢加索的照片,機乎沒有任何視頻影像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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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張大千的「巨荷圖」在巴黎賽納奇美術館隆重展出
經過各中曲折地調研和寻找,我发现了張大千1961年在巴黎的做「巨荷圖」展覽和1964年在德國科隆作個人畫展的寶貴的電視報導。渐渐地,歐洲向我开启了一扇窗,繼而順藤摸瓜,发现了珍贵的1961年在张大千「巨荷图」展览期间的巴黎快報(L’Express)。这份报纸用几乎两个整版篇幅详实记录了張大千和法國著名超現實藝術家安德烈馬松之间的一个艺术对话。這成為藝術史上第一次如此深入的東西方藝術家的高峰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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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巴黎快報(L’ Express)張大千和安德烈馬松的對話報導
當馬松欣賞中國畫水墨的輕盈,流動,氣韻生動的同時,張大千贊賞油畫色彩的純粹和特殊的質感。兩位東西方藝術家以如此谦逊,彼此欣賞的態度真誠地探討東西方藝術, 從技巧到內涵,從文化到哲學。時至今日,這樣的東西方交流也实属難能可貴。馬松出於對張大千的敬意,送給張大千一副他創作的水墨抽象畫「花園殺手」。可以看出他已經吸取了中國畫的墨分五色。他在畫上提字:“送給我的好朋友和我崇拜的中國畫家張大千!安德烈馬松”。與此同時,張大千一直不斷鑽研,力求創新。他從60年代初期即開始嘗試潑彩,至60年代中期進入爐火純青鼎盛时期,經典之作如「瑞士雪山」「愛痕湖」等等。
疫情中的另一個欣喜的發現是1964年張大千在德國科隆的畫展。非常有幸找到張大千在1964年在科隆畫展為他作序的德國藝術家Hubert Berke的子女。2022年疫情刚刚解封,我們一行四人的女性攝制組直奔科隆。将近80高龄的姐弟二人帶我們重游萊茵河,回顧當年李必喜為慶祝張大千65歲生日的萊茵河之旅。Berke夫人拍攝的超八毫米的膠片記錄了那些寶貴的歷史瞬間收錄在這部影片中。這些影像讓我們近距離感受到大千先生和藹,親和,情感豐富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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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德國畫家的兒女回顧1964年大千先生遊歷萊茵河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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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在德國張大千和外孫女蕭蓮親和憐愛的場景

尋找張大千的旅程對我而言逐漸變成了一個信仰,一個天賦的使命, 是一條不歸路。很多人非常驚訝於我是如何用12年的時間,又是哪裡來的資金奔走世界各地拍攝張大千的。我的回答是我沒有投资,我不受雇於任何人, 所以我是自由的。張大千遠赴重洋, 為了理想求索一生,因为他坚守的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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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在張大千故居四川都江堰拍攝
天降大任於斯人,我注定要用我一生來做這件事。我義無反顧,甚至來不及猶豫和懷疑。因為我在和時間賽跑。熟悉張大千和張大千有過交集的人,都已進入年邁之年,並相繼離世。我好像是在無際的沙漠上孤獨狂奔的超级馬拉松選手,只是我並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也沒有路線圖。在過去的12年中,我奔跑的腳步一直沒有停止,從最初的迷茫和無助到逐漸明瞭的軌跡和敞开的视野。我尋找張大千的足跡不知不覺間已然遍布亞洲,歐洲,北美洲和南美洲近20多個國家和地區。我搜尋一切可以找到的線索和資料,幾乎每天都在仔細研讀張大千在各個時期的畫作,詩文, 家信, 序文, 研究石濤, 八大山人,研究陶淵明, 蘇東坡以及老子和莊子, 還有西方藝術的發展和表現。漸漸地,我逐漸進入張大千的世界,一个博大精深,充满理想和情怀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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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在舊金山的張大千入室弟子傅文彥
我很幸運在過去的12年中,採訪到跟隨張大千從中國漂泊到海外的子女, 家人,朋友,弟子, 藝術家和很多國內外研究張大千的學者專家,拍攝了200多小時的寶貴素材。在過去的幾年中,在100多位被採訪人中, 有八位已經離世,包括四位跟隨張大千從中國漂泊到海外的子女:張保羅,張心嫻,張心澄和張心瑞。這些珍貴的採訪影像竟變成了最後的永恆。
在我追寻的12年中,我不斷得到周圍的人伸出援手,有人資助我一程,有人陪我跑一段, 還有人索性和我一起跑,他們無私地信任和支持讓我深受感動和鼓舞。雖然他們不到我萬里尋千的結果,看到只有一個不停奔跑的我, 一种精神,一个生生不息的理想。
當我終於把這幅「萬里千尋圖」呈現於世的之際,我由衷地感激上天赋予的使命讓我走入大千世界,是大千的精神和理想始終鼓舞著我,伴我前行。感謝張大千的家人和朋友的信任和支持讓我走進你們的家,走進你們的內心世界,感謝那些在研究張大千的路上孜孜以求的學者對我無私的分享你們的研究和感悟, 感謝我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對這部片子無私的奉獻,感謝所有一路走來支持我,鼓勵我,伴我同行的同道中人,是你們對我的信任和那份無條件的支持,支撐我完成這個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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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蘇富比書畫處資深顧問張朝陽
今天,在張大千告別人境40年之際, 我希望用這幅「萬里千尋」的長卷告慰張大千的在天之靈。我希望張大千的後半生在中國藝術史上不再是空白, 東方的藝術在世界藝術史的這一章因爲有張大千而更加豐滿和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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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1961年在法國塞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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