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良爲《回憶，感恩，緬懷親愛的八家公張大千先生 ------ 爸爸和媽媽説：沒有八家公，就沒有我們全家人的今天 》(八)
时间：2023-04-13 14:53:55 来源： 作者：晏良爲
媽媽張心素女士經常告訴我們，對八家公張大千先生藝術成就影響最大的人：家族方面，自然是太婆曾友貞夫人，家公張善子先生，三家公張麗誠先生，四家公張文修 先生，大姑婆張正恆女士；社會方面，必然是湖南衡陽曾熙（農髯）太老師和江西臨川李梅庵（清道人）太老師，還有很多亦師亦友的藝林同道，如摯友葉恭綽先生，徐悲鴻先生等諸公都對八家公的繪藝影響極大。
我現在講八家公張大千先生同時拜師曾農髯和李梅庵倆位太老師的原委。
四川瀘州江安縣有一個大名人，傅增湘老先生，是清代進士，著名的藏書家，國學書法都很了不起，他是太公張忠發（懷忠）先生的一位四川同鄕好友，也是家公張善子先生的老師。
家公比八家公大十七嵗，又先出道。家公經常带領八家公去参加社會上的朋友聚會或書畫兿術沙龍，特意引荐他結識社會各界名流前輩和兿術大家，全力提携栽培爸爸。
民國八年在上海，八家公從日本回來不久，就跟家公講，“二哥，我的字實在是太醜了，見不得人，想正式拜一位老師學書法。 請您去帮我找一位老師。”。
家公一聴八家公自己這様講，高興得很。因為家公早就認為像八家公這種天馬行空的人就是要有德兿雙馨的嚴師來調教，日後才會有大發展。當時，曾熙（農髯）和李梅庵（清道人）倆位名人都是國內数一数二的書法大師， 阿爸和爸爸俩兄弟都覺得曾李倆位大師就是最理想的老師。
曾熙（農髯）和李梅庵（清道人）倆位太老師都是國內書畫界的楷模：
學為人師，行為世範。
為了使八家公的睿智天賦和興趣愛好得到最充分的發展，家公夤縁他的老師，我們的 太老師傅增湘老先生推荐八家公給傅太老師的一位好朋友，湖南人曾熙（農髯）， 太老師當入室弟子，學習冩字。
太老師曾農髯老先生是很有名的書畫大家，他尤其推崇明末清初禅師畵家石濤。 而曾農髯太老師的一位好朋友李梅庵老先生（清道人）也是很有名的書畫大家，但他特别钦佩明末清初禅師畫家八大山人（朱耷）。曾李俩位老先生是最好的朋友，各有所長，常常為兿術而争得面红耳赤，口沫四濺。“石濤和八大山人，我都要學。”，八家公 自言自語。 其實，八家公心裡也很想同時拜李梅庵老先生（清道人）為師學習寫字，但又怕引起曾太老師不悦，所以不敢提這事。
兿林圈内知道太老師曾農髯老先生是很厚道的名士。有一天，曾太老師批閲了八家公的習作之後，説：“季爰，你現在冩的字很有長進，還應該再請一位高人指點，學百家之長，進展更大。”。
八家公一聴，馬上跪下，説：“學生季爰感謝恩師指教。”。
“你看（李）梅庵先生如何？”，曾太老師深情地説，“我看清道人的字比我冩得好。書畫同縁，你再去跟他學，前程無量。你看如何？”。
“學生季爰聴從恩師安排。”，八家公連忙叩頭謝恩，心中暗喜，並默語，“知我者，曾師也。”。
然後，曾太老師就親自把他的愛徒張大千先生引荐给好友李梅庵老先生當入室弟子。
自此，八家公張大千先生在曾（農髯）李（梅庵）俩位太老師盡心盡力地調教下，刻苦練習，飛快進步。
這就是爸爸在上海同時拜有曾農髯李梅庵俩位大名家為師學習冩字的原委。
第一件事情：豪爽義氣 寅吃卯粮
我們曉得家公和八家公俩兄弟，對外面的親戚朋友好得很。家裡面來了朋友，他們都要留倒吃飯。有時候，家公一時手頭緊，没有現銭，他自有辦法。通常家公就會馬上叫女傭人把他的皮統子，就是皮衫子，從後門拿出去，到熟悉的當舖去。當舖老闆一看到傭人拿起家公的皮統子來，就暁得二老師家裡來了客人( 那陣家裡傭人都喊家公為“二老師”，八家公張大千先生為“八老師”。)，需要現銭。女傭人當到銭，先到菜市場去買一些菜，割點肉，再買幾條鱼，從前門回來。稍等幾天，家公把畫賣了，有錢鬆活了，再叫女傭人去把皮統子贖回來。 為了感激當舖老闆經常帮忙救急，家公還専門畫過两隻老虎送給當舖老闆。 後來當舖老闆還成了家公和八家公的好朋友。八家公也送了两幅字給那位當舖老闆。
八家公早先在北平時，即或有時手頭没有現錢，還是喜歡呼朋唤友到大家熟悉的著名餐廰去招待衆人享受美酒佳餚。酒足飯飽之後，八家公就讓堂倌（服務員）打整乾净一張桌子，備好筆墨纸張，揮毫繪畫冩字，簽名鈐印，交與餐廰，聊作飯資。餐廰老闆獲得八家公的墨寳之後，高興得很，連説 ：“謝謝八爺（那陣北平的朋友們都尊稱八家公為“八爺”）。” 現場所有的人都皆大歡喜，這也是八家公款待朋友的方式之一。
有的時候，朋友會来家裡拜訪。如果家公和八家公知道對方需要“金銭週轉”，都會立馬就拿現成的畫給朋友，或者即席揮毫送畫。 家公和八家公凡事都為他人著想，這種情况下贈畫，大都“不會題上款”，這様得畫的朋友就可以盡快拿畫去變换現銭，以解“燃眉之急”，這就是家公和八家公待人處事的靈活性。
有一次，一位不是很熟悉的朋友的小孩得了急病大病。這位朋友找到家公，講了困境，想借一筆相當多的錢來给他兒子醫病。 當時，家公一方面安慰朋友，一方面自己也着急，因為八家公剛同其他幾位畫家到外地去了，加之家裡也没有那麽多的現銭。但是，阿爸還是满口答應那位朋友，説：“ 您現在就馬上回去，先請醫院救人要緊。明天早上我就把錢跟您送過來。”
那位朋友離開之後， 家公就趕緊找了一幅家裡珍藏的古代名畫，親自拿到熟悉的當舖去“搞”到銭。第二天一早，家公就把錢给那位朋友送去了。
八家公回來以後，家公就给愛弟講了他拿了一幅古畫去當的事。八家公馬上説，“二哥，您做得對，其他啥子都可以不管，人命闗天，治病救人最重要。如果是我在家，也會拿古畫去當，救人之急才要緊。”
那位朋友的小孩因搶救及時，動了手術，住了好多天院，康復得很快很好。
隔了一陣，家公和八家公俩兄弟有錢了，就去把那幅古畫贖回來了。
一句話，我們家公和八家公俩兄弟都喜歡廣交朋友，重情重義，又愛閙熱，也有真本事，家裡人客多，經常是“寅吃卯粮”，先把錢借来用了，再還。
第二件事情：雲南龍雲主席送的兩段旗袍衣料，很時髦漂亮
1985年夏天某日，著名學者顧毓琇教授和筆者在他的辦公室閒聊他與家公和八家公的交往故事。
顧教授説，“您的母親是善子先生的女公子張心素，我見過她。”
顧教授説，“1940年春季，善子先生還在美國謝賑，他就請大千先生在成都全權操辦您父母親的婚禮，善子先生的很多親朋故舊都送了賀禮。大千先生還跟我們講，大家都説雲南龍雲主席送的兩段旗袍衣料，很時髦漂亮。”
我的心裡暗暗吃驚，“顧教授連我們爸爸媽媽結婚這些事情都曉得，真是有點奇怪。”
第三件事情：贈陳納德將軍名畫《飛虎圖》《飛虎隊》名稱隊徽縁自該名畫
家公張善子先生自1938年12月21日離開雲南昆明，經安南（越南）遠赴 法國，繼往美國，直至1940年9月份離開美西舊金山，總共募得善款逾美金$20萬，涓滴歸公，悉數直匯國民政府賑濟委員會，支持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偉大神聖的抗日衛國戰爭。
1940年9月中旬，家公搭乘郵輪經菲律賓，到了香港，囊中羞澀，竟無錢購買回重慶的飛機票！是年10月4日，由摯友葉恭綽、許世英、杜月笙諸公資助自港飛渝，隨機帶回1938年12月帶出赴歐美謝賑抗日宣傳義展募捐的180多幅畫作，包括他與八家公張大千先生合作的多幅作品。
寫到這裡，我還必須要講1940年春發生的一件重大事件，家公張善子先生繪贈著名的《飛虎圖》給美國空軍退役軍官陳納德先生的傳奇故事。
1940年4月初,時在美國紐約進行抗日宣傳義展籌款活動的家公張善子先生獲知美國空軍退役軍官陳納德先生將组建《美國志願援華航空隊（AVG）》援華抗日, 特别精繪两隻長着雙翅的猛虎飛翔於紐約的上空,并在該《飛虎圖》上題款: “大中華民國虎癡張善子冩於紐約”，钤印: “大風堂”，“善子”,然後將該幅佳作《飛虎圖》贈與陳納德先生，藉以感謝他對中國人民的誠摯友誼及中國抗日戰争的鼎力支持。
1940年6月15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蔣中正委員長和夫人宋美齡女士派遣特殊密使宋子文先生前往美國，與白宮及美國國會商議聯合抗日之舉。
1941年8月1日，陳納德先生組建的中國空軍《美國援華航空隊（AVG）》在雲南昆明正式成立，參與對日作戰，蔣中正先生委任陳納德先生為該隊上校指揮官。
陳納德先生非常喜愛家公張善子先生贈與他的名畫《飛虎圖》,常向親朋好友和部屬展示該《飛虎圖》,并且暱稱其於1941年8月1日在雲南昆明組建的中國空軍《美國志願援華航空隊》（American Volunteer Group, AVG）為《飛虎隊》（Flying Tigers）。
這就是陳納德將軍的《飛虎隊》名稱之來龍去脈。
1942年7月，陳納德先生被招回美軍現役，晉升為准將。
1943年3月，陳納德將軍晉升為美國陸軍第14航空隊少將司令。
《飛虎隊》的將士與中國軍民團结一致,狠狠地打撃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為世界和平作出了巨大犠牲和傑出貢獻,享譽全球，名垂青史。
我們永逺銘記美國政府和美國軍民對中國人民的純真友誼，巨大支持，無私帮助和偉大貢献。
爾後, 家公張善子先生特别精繪另外一幅同樣的《飛虎圖》, 專供抗日募捐巡廻展覧之用。1940 年 9 月,家公張善子先生携带此《飛虎圖》和自己以及與八家公張大千先生两人合作的佳作一百八十餘件展覽作品返回中國, 以備明年邀約八家公張大千先生一道，再在國内外巡廻展覧抗日募捐。令人遺憾的是，家公張善子先生為國宣勞積劳成疾， 同年10月20日即病逝於抗戰司令部、陪都重慶歌樂山中央醫院（寬仁醫院）。
家公張善子先生一生倡導“尚武”和“勇猛精進精神，尊崇“虎威”和“虎節”而愛虎豢虎訓虎畫虎，就連《美國志願援華航空隊》即《飛虎隊》前身的戰機上亦噴涂有其書冩的“（勇猛）精進”中文和精繪的“猛虎”圖案。此外，陳納德將軍特請美國華特迪斯尼公司卡通設計師参考張善子先生繪製的《飛虎圖》而設計了著名的飛虎隊隊徽。
上世紀四十年代，美國某著名雜誌的一位讀者致編輯的信中，特別説明：陳納德將軍創建的《飛虎隊》之隊徽，係參考一位中國著名畫家贈與陳納德將軍的《飛虎圖》而設計。
中華民國空軍前副總司令陳鴻銓將軍公開講過，《飛虎隊》隊徽由頂級美國華特迪斯尼公司的卡通設計師參考一位中國畫家張善子先生送給陳納德將軍的著名國畫《飛虎圖》所設計。
第四件事情：昆仲重諾輕金 熱情豪爽俠義。
現在，我們接著講顧毓琇教授與家公和八家公的深摯交誼。
“我跟你們的家公和八家公是幾十年的好朋友。1937年‘七 .七事變’之前，我多次去過蘇州網師園，”顧教授説，“你家公他們養了一隻老虎，很溫順親人。我還跟老虎一起照有像片。”
顧教授説，“善子先生和大千先生熱情豪爽，重諾輕金，又好客，每天都有很多朋友到網師園去拜訪他們，看他們畫畫，聽他們擺龍門陣，順便還可以跟老虎玩。”
顧教授説，善子先生和大千先生都受你們太婆曾友貞夫人的嚴格教育，遵從孔孟倫理道德規範，愛好藝術，重情重義，對朋友很好，重諾輕金，社會大眾藝林同道都很尊重和欽佩他們倆兄弟。
而且，善子先生從小便是性格剛烈，練武習武，倡導“尚武”精神，一身剛陽正氣，最愛打抱不平；大千先生則顯得書生氣更足。這也是他們倆兄弟性格的差異之一。
第五件事情：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攜親帶友雲遊四方
張家大家庭是“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兄愛而友，弟敬而順”。
善子先生要長大千先生十七歲，對小兄弟呵護有加，盡心扶持栽培；大千先生則對善子先生尊重敬佩，禮數週到。
顧教授接著説，善子大千昆仲攜手並進，闖蕩社會，蜀中雙髯，藝林稱道，世人羨慕。
人們常説“一娘生九子，個個都不同”，每個人處世哲學及社會角色都會有一些差異。
顧教授説，善子先生和大千先生的人生軌跡，明顯有不同。善子先生不僅是一位著名畫家，而且還是一位積極的革命者，政治活動家。他在年輕時，特別反對“洋教”，並且曾經帶領二百多青年人，攻打四川大足縣的天主教教堂，著名的“四川大足教案”就是指的這件事。
八家公張大千先生則潛心沉浸於藝術，與政治絕緣，從不參加任何政治組織，縱與各界名流賢達聞人交往深切，也僅僅限於個人友情和繪藝研討，但其心裡有一桿正義之秤。
而且，家公張善子先生，三家公張麗誠先生，四家公張文修先生，和八家公張大千先生都是出名的孝子。
家公張善子先生奉國民政府之命，赴歐美謝賑之前，特別遵照太婆曾友貞夫人的遺訓，1938年12月8日在昆明受洗入天主教，寵獲聖名“安琪”。
家公張善子先生居然由“反對洋教的激進份子”成為“虔誠的天主教教徒”。
奇蹟！
家公和八家公遵循古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他們特別銘記李梅庵太老師説：黃山看雲，泰山觀日，實屬生平快事！
顧毓琇教授説，大千先生喜歡攜親帶友雲遊四方，觀賞旖旎景色，隨時攬勝寫生， 積累創作素材，對名山大川情有獨鐘。
蘿舅張葆蘿先生親筆註解如後：
張大千黃山三遊圖：文殊院迎客松下，中坐者張善孖，侍坐者張姪旭明，立者張大千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