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千关门女弟子王旦旦，在八德园三年都跟师傅学了些什么？

时间：2021-12-07 16:35:28 来源：带你一起学收藏的在艺App 作者：

张大千关门女弟子王旦旦，在八德园三年都跟师傅学了些什么？

1966年，17岁的王旦旦开始了远赴巴西之旅。

她的父亲王植波，是海上名书家邓散木的得意弟子也是香港电影界知名的才子，两年前陪同东南亚实业家陆运涛访台，因飞机失事殒命，年仅40岁。

母亲翁木兰是电影明星，原名翁梅影，随高逸鸿学画，亦擅丹青，因丈夫意外过世，心灰意懒，逐渐淡出影坛，专心教养三个未成年子女。

王旦旦童年在香港与父母

1949年生于上海的她， 是王植波和翁木兰的独女，也是掌上明珠，7岁移居香港。8岁时，父母偶然发现她的绘画天赋，即延请周士心教授她画梅。1958年1月在香港圣约翰教堂副堂和母亲联合举办三天画展，展出她自己画作50幅，并能当众挥毫，成为一时之美谈，有“九岁天才”之誉。之后，王旦旦又随赵少昂、彭袭明学花鸟和山水。

王旦旦十岁师从赵少昂画作，王植波题款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豆蔻之年丧父之后，王旦旦通过父亲王植波在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同学、知交，当时驻纽约的香港发展局北美代表吴嘉棠和夫人上官清华的介绍，于1965年底在纽约拜张大千先生为师，拜师宴设在纽约四海饭店，见证人为吴嘉棠和王济远。

王旦旦童年作画时的神态
不久王旦旦随大千先生同往巴西圣保罗，开始为期三年的八德园岁月。

作为张大千先生最后收的两位弟子之一，王旦旦虽然只在八德园随侍三年，但深得张大千欣赏和倚重。张大千称赞她:“用功甚力，人物仕女效李公麟、王舜国；山水竹石效石涛、渐江；书学唐人写经;皆能各摄其神髓，不斤斤於绳墨。”

1966年，王旦旦随张大千学画不久，老师便在她临石涛的画作上题道：“旦旦临之，极为神似，吾道有传人矣。”一年之后，又在王旦旦临石涛《张公洞图》图卷上题曰：“清湘老人此图吾家所藏第一，世间流传第一，予从不轻以示人。女弟子王旦旦酷好清湘，不远万里来从予游，每与讲论亦慧解，因嘱临写。二岁为之，快极。不悉暮年得此传人也。”

可见王旦旦不仅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而且未以天分自傲，而勤勉用功，令大千欣慰不已。在旦旦所临大千珍藏的石涛十二开山水花卉册页上（现藏弗利尔-赛克勒美术馆），张大千甚至亲笔将石涛原题画诗一一抄录下来。此册，王旦旦所临用笔恣意灵动，韵味清奇郁勃。

张大千与关门四弟子在八德园

在八德园这个世外桃源中，王旦旦与孙家勤、张师郑、沈洁一起悠游於园林和艺术，在大师的照拂下，画艺精进，让大千也感叹：“岂其前身画师耶？”(题《江堤晚景图》)。1967年夏，在大千先生的安排下，王旦旦与孙家勤、张师郑、沈洁在圣保罗美术馆联合画展。

王旦旦于1969年春离开八德园，并于1971年与师兄张师郑在纽约结褵，同年夏天在高逸鸿的引介下在台湾省立博物馆举办个人画展，恩师大千先生也出席了画展开幕。

1972年2月，王旦旦和张师郑从纽约移居旧金山，一起在唐人街附近的萨特（Sutter）街开设画廊，时间很短暂，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买画的客户是船王董浩云。次年，王旦旦在广东银行总部举办了画展。

1975年丈夫兼师兄张师郑不幸患脑癌英年早逝，王旦旦开始转行从商，过早地告别了她的画家生涯。

硅谷亚洲艺术中心自10月30日至12月7日间举办张大千关门四弟子之一王旦旦女士的《八德园岁月》个人画展，特别精选王女士水墨画作及其珍藏品60余件（套）展出。这是王旦旦移居旧金山五十年来首次大型个展。

画展开幕式于10月30日星期六下午2时举行。诸多嘉宾出席了开幕式，有旧金山中华艺术学会前会长陈敏华、王海婴，文史专家阮大仁、林中明，张大千外孙女萧岱文、外孙萧自明，以及湾区知名书画家傅励生、庄中亮、刘国伟、陈健群等。美术史家高木森教授首先致辞，盛赞王旦旦的笔墨功力，并希望她开课授徒，传承张大千的艺脉。

美术史家高木森教授致辞，右为徐心如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中国部主任张帆回顾了亚博与张大千的因缘，希望能有机会收藏更多的张大千女弟子的作品，来建立更完整的张大千研究体系。

展览图录，徐心如编

通过对于两位策展人、硅谷亚洲艺术中心馆长舒建华和副馆长徐心如的访谈，也让我们得以进一步以王旦旦女士的视角来回首那三年美好难忘的岁月，同时填补张大千研究中的一大空白。

“你行这么大的礼
我一定好好教这个学生”

在艺：王旦旦的名字对艺界非常陌生，可否先介绍一下？
徐心如（硅谷亚洲艺术中心副馆长）：在由张大千先生哲嗣张葆萝，也是大风堂印的掌印人2010年审订，2017年印行的《大风堂同门录》（见拙编《大风堂三代画展》图录），大千先生最后收的两位弟子就是王旦旦和沈洁。沈洁远居巴西圣保罗，王旦旦隐居旧金山。

王旦旦女士，又名王曦，1949年生于上海，7岁时移居香港。旦旦自幼喜爱绘画，先后随周士心、赵少昂、彭袭明学花鸟和山水。1965年16岁时于纽约被张大千收为门人，次年前往巴西圣保罗，在大千八徳园习艺三年。1971年移居旧金山迄今。

王旦旦在我们艺术中心这次画展开幕式上致辞中，特别感念是她母亲的好友电影名星上官清华，是她1965年在纽约代求大千先生收徒，并代王旦旦行跪叩礼，其时上官清华身怀六甲，大千先生也很感动，说“你行这么大的礼，我一定好好教这个学生。”1966年王旦旦到了纽约见到老师，补办仪式，见证人有王济远等。然后往八德园，侍砚三年，深得大千欣赏和倚重。

王旦旦在张大千画室，上方所挂为毕加索赠张大千《牧神》
在艺：王旦旦在八德园整三年，从17岁到20岁，大千先生是怎样的教学法？

徐心如：王旦旦天资很高，前面已有名师数位给她打下好基础。大千称赞她：“用功甚力，人物仕女效李公麟、王舜国；山水竹石效石涛、渐江；书学唐人写经；皆能各摄其神髓，不斤斤于绳墨。”

她喜欢石涛、八大画风，老师开始出家中珍藏的石涛名作让她对临，如石涛手卷《张公洞图》，三米多长，王旦旦临完后，大千先生有三处石涛题跋，其一曰：“清湘老人此图吾家所藏第一，世间流传第一，予从不轻以示人。女弟子王旦旦酷好清湘，不远万里来从予游，每与讲论亦慧解，因嘱临写。二岁为之，快极。不悉暮年得此传人也。”

可见王旦旦不仅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而且未以天分自傲，而勤勉用功，令大千欣慰不已。在旦旦所临大千珍藏的石涛八开山水册页上，大千甚至亲笔将石涛原题画诗一一抄录下来。最后张大千又出他最心爱的石涛《野色》册页，其中青山红树隔江对映，有如印象派的手法，鲜明沉醉，最是动人。此册原件后归赛克勒美术馆，由方闻主持大都会博物馆出版，王旦旦所临用笔恣意灵动，韵味清奇郁勃。

大千先生因材施教，1967年初赠送王旦旦自己珍藏的唐人写经卷，嘱她悉心研习，以增书款之古意；又为了扩大她眼界，督促她对临大风堂珍藏的名作《江堤晚景图》。王旦旦说她喜欢石涛的笔墨，不适应宋人的青绿山水，大千先生说：“学艺者要广取博收，不能只局限一己之趣味，尝试与自己趣味不合者会有更大之长进。”

王旦旦临大风堂珍藏的名作《江堤晚景图》

大千先生并亲书王旦旦画历，有语：“（旦旦）人极亢爽朴诚，无一点超时习气。视予如父，予亦视之犹子也。”大千每每在外在旅行，都会致函旦旦，称她“旦旦贤侄”，除嘱她用功习画，更多的是把家事托付于她，这些家书让人读来如见慈父。

王旦旦临《江堤晚景图》局部

在八德园这个世外桃源中，王旦旦与孙家勤、张师郑、沈洁一起悠游于园林和艺术，在大师的照拂下，画艺精进。1967年夏，在大千先生的安排下，王旦旦与孙家勤、张师郑、沈洁在圣保罗美术馆联合画展。

王旦旦临石涛《张公洞图》及张大千跋

张大千题王旦旦临石涛册页之一

王旦旦临石涛《野色》册页之一

在艺：张大千在八德园中后期，正是泼墨泼彩创作的高峰期，他有没有列入教学？

舒建华（硅谷亚洲艺术中心馆长）：没有。张大千没有固定的课徒方式，如小稿示范、发稿批改之类。

王旦旦说：“我们住在八德园中，纸墨都是用老师的，也没有具体的规范和课程。老师画画，从不通知我们，但我们任何时候都可以在傍观摹，他边画边聊，我们边看边听。可以向老师提出要临他的哪一幅画。有一次，他对我讲解八大山人，趁兴拿张纸头，顺手挥写小幅的蘑菇，完后说：’这个你就留着吧’。就送了我。张老师画泼墨和泼彩，我们经常在边上做帮手，研磨矿物颜料、摆动固定在板架上的画之类。老师不鼓励我们学泼墨泼彩，言谈中多是说泼墨唐朝人就开始了，他督促得紧的是古画临摹，拿原作要我一丝不苟地临。”

譬如王旦旦对临的《江堤晚景图》就是张大千珍藏的董源原作，今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这是他抗战爆发后滞留故都时首见，念念不忘，抗战胜利后得手，成为大风堂珍藏重器，他自己有临过，2017年在北京嘉德拍卖以1.32亿人民币成交。此幅作品对张大千自己的创作有很丰厚的滋养，也对他后期泼彩有过深刻的影响。

对此，傅申教授已有所发明。张大千初到手时，画署款元人赵雍即赵子昂之子，后修裱时发现是改款，原署五代南唐赵幹。张大千查到故宫藏赵子昂致鲜于枢手札，指此幅为董源所作。董源继承唐人李思训的青绿山水，改其峭刻，注入温润江南情调。

张大千为什么不可以继承董源而再创新为泼彩呢？有朋友问为何选《临〈江堤晚景图〉》做王旦旦画展的图录及海报封面？因为此幅原作是张大千鉴古与新创、守藏与放任的历史“中间物”。“无管拘放泼”，昔之视古犹今之视昔，这才是艺术创造的真谛。“不负古人告后人”、“直造古人不到处”，张大千之雄迈，如今安在哉？我们通过王旦旦的对临本，可以深深体验到艺术史的波谷浪尖。

张大千水墨小品

王旦旦临作

张大千题诗塘

张大千晚年在台北摩耶精舍，背后即珍藏之《江堤晚景图》
“传钵传衣，谊兼师友”

在艺：谢谢您对这个展览纵深度的提醒。你们在策展时，还有哪些发掘？可以对我们今天艺术界在教育、创作和鉴藏上有启发的？

舒建华：张大千因材施教，世人广知，但也有逆反式的锤炼弟子。王旦旦喜欢笔墨豪纵一路，老师让她广临石涛之外，又刻意让她临赵子昂细笔青绿山水《松水盟鸥图》中堂，又督促她苦临赵子昂认定的董源《江堤晚景图》大中堂，又出董、巨同时代的王道士《湖山清晓图》让王旦旦奋临。《湖山清晓图》临完后，原作就转让给王季迁了。

1969年张大千致王旦旦手札

张大千又拿出盛唐时的写经卷送王旦旦临写。大家都对展览中的唐人写经卷深为好奇。在五代雕版印刷出现前，小楷抄经以广流通，是职业也是行业，其人全职抄经，也叫做“经生”。

张大千赠王旦旦唐人写经《摄大乘论》第四卷及局部

王旦旦说：“1967年初，老师去加州前夕，有一天拿出这个卷子，说小楷有古意，你按这个练写，可以配你的画。还说这个卷子在我这里有三十年，有欧美博物馆想购藏，只愿出五百美金。就送给你，好好练。”

大千先生题写说“此盛唐人书，犹有陈、隋间意”，即7世纪时候的手笔，但保留5、6世纪时代的气息。材质是纸，用黄蘗汁染过，透明似蜡纸，防潮防蛀，古称“硬黄”，唐太宗喜二王，命臣下临写，复制时用的就是这类纸。这种突破明清，上溯而追元宋五代唐的古雅古意，气魄闳大雄沉，我想今天已成绝响了。

《湖山清晓图》王旦旦临本及局部

在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曾惊爆过张大千、王季迁递藏、后归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董源《溪岸图》被高居翰等指为张大千伪造的公案，在全球中国古画研究界引起轩然大波。里边也涉及画上署款字体为唐人写经体一说。不知王旦旦当年有无接触过《溪岸图》？

舒建华：我就此事问过王旦旦，她说在八德园见到过王季迁，但老师和他谈什么一无所知，她也没有临过《溪岸图》，也没听说过此画。通常都是老师拿出藏画让她临，她不知也不问。

我记得《溪岸图》风波期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专家何慕文拿画上题款的放大照片到北京请启功先生看，启先生看了即说这是唐人写经体，北宋以后就没有人写了，说是今人伪造就是胡说。

2019年硅谷亚洲艺术中心举办纪念张大千诞辰120周年的《张大千在加州：文献与作品》展，其中有一份张大千1974年前后在旧金山唐人街林清霓开的画廊与朋友聊到他所知的董源作品时，有列《江堤晚景图》和《溪岸图》，说“后苑副使臣董元谨制”题款时，特别注明“楷书如唐人写经体”。

五代时雕版印刷刚开始出现，唐人写经体还在使用，而到了北宋，印刷术高度发达，抄经生职业消亡，唐人写经体也不存在，就像我们今天谁写字学书还会用宋体和仿宋体？所以启功先生的判断是非常高明且入理的。

张大千题唐人写经卷 1967年释文:此盛唐人书，犹有陈、隋间意，余蓄之三十年，今以授旦旦日夕临之，期於有成也。丁未元月初五日病中题。爰翁。

张大千手迹
在艺：王旦旦虽然没有学泼墨泼彩，但熟悉大千先生的创作流程，不知道她有没有特别的记忆？

徐心如：王旦旦和我们有分享。她说：“ 张老师泼墨泼彩，通常会把纸绢放在地板上，而不是在画桌上，而且有裱画师把纸粘裱在板子上。用的纸常常是半熟的仿宋罗纹纸和鸟之子纸，都是日本来的。张老师用的颜料有传统的植物和矿物质如石青石绿等，但也用西洋新式的亚克力颜料。老师书画也不全是磨墨，消耗量大时，磨不过来，也用瓶装墨汁，日本来的。许多人对老师泼彩有误解，以为上来就泼。老师是先打底、起墨稿的，有淡墨、浓墨，还有赭石等，就像平时画一张画一样，有完整的图形，然后才上泼彩。他画荷花，荷杆都是从上起笔，向下一气呵成的。”

张大千泼墨山水

张大千常用日本鸟之子纸写荷

1970年张大千在可以居写荷。右一张葆萝，右二方召麟
在艺：你们此次展为什么会展出挽幛？

舒建华：通常来说挽联幛都是祭奠要后焚化的，让逝者去看的。但这幅大千先生悼弟子张师郑的挽幛因为太珍贵而留存于世。

张师郑是王旦旦师兄，父亲张炽良精鉴并在香港做书画生意，是大千先生友人，故送至八德园学艺，1964年底与孙家勤同船到八德园。他和王旦旦同在八德园相处三年后于1969年在纽约订婚，1971年成婚，大千先生是非常高兴的。张王连理后于1972年移居旧金山，开过画廊，难以为继，不到半年关门，开始打工，1975年9月张师郑患脑癌而逝，年仅27岁，留下王旦旦和三岁幼子。

故大千先生有此大挽幛，书于两块日本绸缎上的：“斯人斯疾，上有父母，下迨妻儿，天何夺之遽也!传钵传衣，谊兼师友，情同昆季。吾其能无憾乎?友生张爰泣挽。师郑贤弟痛逝。”

长期以来，传有流言，并见诸出版物，说1970年代中，张师郑在美国谒师时循例行跪叩礼，不料大千先生亦当场跪下回礼表示不敢当、师徒道缘尽云云。此幅挽幛字大过拳，笔遒墨沉，情深创痛，“传钵传衣，谊兼师友”八字，可以证明传言之无稽不实。另外此挽幛也是特别难得的书法精品，从中可体味大千先生之书风及饱含人生之况味。所以我们破例特别展出。

张大千挽张师郑

张大千挽张师郑（局部）

在艺：这次展览你们也收录张师郑的作品和相关献吗？意图是什么？

徐心如：我们有3件他的画作，一件临张大千四五十年代佛像风格的人物，一件工笔彩荷，一件墨荷，墨荷有大千先生加题。还有张大千给张师郑的5封手札，内容丰富，而且从未面世过。

因为张、王是师兄妹成连理，一起展再合情合理不过。加上大千先生致王旦旦6封手札，故展出11封手札，写于1967到1969年之间张大千旅居加州期间给两位门人的信，询问八德园中家小、花木、宠物诸况，督促临画，交待师生展等事项，信笔而书，庄谐并出。

例如，1967年1月17日大千先生初到加州卡梅尔在旅店致信王旦旦，交待完要事、家事、门人事，落署之后，又添一句“猫儿、狗儿、乌猿乖不乖？”让人忍俊不禁。前人论文章之道，有说“闲笔”别开生面之功效，大千先生真可谓是高手。举一反三，推文以进画，大千先生画中这种闲笔应是更多，我们是不是也值得去深加赏会。

张大千至王旦旦函 1967年
释文:旦旦贤侄: 十三日来金山，於邱伯伯处得来函并附李大使书，一一俱悉。家中一切平安，至慰。顷到克密尔，拟於二十日返金山，二十二日飞日本，预计旧历除夕可到台湾。二月底仍经由东京、三月底自纽约还家也。家中一切望小心照应，多多临画写字，至要至嘱。牛牛、丑妹每日需要温习工课，不可贪耍。绵绵想更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中。沈姐来园中否? 阿根廷之小朋友尚留住否?孙世兄何时进城? 望来函。告知来信交台北目寒叔家。一月十七日。叔爰。猫儿、狗儿、乌猿乖不乖?
注释:张大千於1967年1月13日到加州，17日覆函在巴西八德园的弟子王旦旦。

另外1968年11月大千先生夫妇携最疼爱的小孙女绵绵在美东旅行，从纽约去波士顿看眼疾途中得流感，大病一个多月后，觉得要改变一下生活方式，致函王旦旦和张师郑，吩咐他们联同八德园中管家等，把他心爱的两条名犬大狗和黑猿尽快转送圣保罗动物园，赶在他回家之前，“千万速即商同处理，勿使爰归见之不忍割舍。至嘱至要！”

过些天又来信催办，又有语“大狗速送动物园，兄即不敢归时仍见之，爱根难割耳！” 真性情跃然纸上，让我们在大千先生执礼甚严需家人弟子当众跪叩的大家长威严之外，又给了温暖可爱的一面。我们展前初读这些文字时感到份外暖心，展初再读更有兴味深深。我想观众朋友也会别有会意的。

张师郑作品

张师郑作品局部

1969年张大千致张师郑手札
在艺：硅谷亚洲艺术中心一直在做张大千在海外的研究和展览，您能稍作分享吗？目前这个展览的特点又是什么？

舒建华：硅谷亚洲艺术中心从2004年开始得王季迁文孙王义强的指导下，进入张大千艺术世界，先后举办八次大展，对张大千盛年期、张大千知交侯北人、郑月波以及张大千入室弟子孙家勤、伏文彦展开系统研究，并在张大千哲嗣张葆萝、长女张心瑞大力支持下，于2017年举办《大风堂三代展》，并于2019年举办《张大千加州岁月：文献与作品》展，总体理清了张大千可以居和环荜庵的生活与创作。

现在开始进入八德园时期（1955-1972）。张大千在八德园时期和加州时期（1967-1976）是他后期创变最重要的阶段，我们在2010年春策划举办张大千传衣弟子孙家勤的画展时，曾邀请孙家勤演讲了他在八德园时期跟随张大千学艺的岁月。但遗憾孙先生于当年秋天病逝于台北。

当时孙先生为画展，先后两次来硅谷，皆就向我打听师妹王旦旦。因王旦旦转行从商已经近40年，没能打听到她的下落。2018年在旧金山州立大学张伟民教授的帮助下，我们终于联系上了王旦旦。

张教授10年来一直在摄制电影纪录片张大千在海外的大项目，通过沈洁提供的信息，在旧金山茫茫人海中不懈努力，找到王旦旦。于是，也才有了2019年王旦旦提供的部分珍藏，呈现“张大千加州岁月：文献与作品”展，这也是顺势今年推出“八德园岁月：王旦旦”展及画册的由来。

这本画册主要有两部分内容：一是张大千送给王旦旦的作品和藏品以及手札；二是王旦旦本人的画作，呈现她在张大千身边作为入室弟子的学画历程。这些画作也为张大千在海外八德园时期的艺术生活留下了一个重要的记录。

我们不敢说要填空白，就是希望能有机会做些有难度的工作，如张大千巴德园后期与卡梅尔前期的叠合期（1967-1972）是张大千研究中最让人困惑和棘手，海天相遥万里，大千先生又频繁穿梭，但也是他泼彩大成期的黄金阶段。多蒙各界支持，我们希望能做些基础性的工作。能告慰孙家勤教授的在天之灵，也缅怀四年多年前去世的张葆萝先生和新近仙逝的伏文彦先生。